第二十二章无心插柳我起来系好裤带,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往洗手间走,迎面碰上正从洗手间出来的舒姐,她冲着我怪怪地笑,我连忙把头低了钻进洗手间了。出来的时候舒姐正坐在接待厅的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瞅着我,我冲着她讪讪地笑了一下,急急忙忙地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靠着,我发现我要面对舒姐是件很困难的事情,仿佛刚才和我做爱的不是余淼而是她。还好马上就要下班了,另一个班组的人就快来接班了。交接的工作一般是由我来做,我听到玻璃门被推开,舒姐在前台麻利地和另一个班组的组长杨姐交接起来,我飞快地掠过她们身边,闪身出了公司,飞也似地逃到大街上,清晨的空气还残留着炎热的气息,街道边的树叶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,没有什么意外,今天又是火热火燎的一天。回到住处,我想洗个澡再吃饭,然后美美地睡个觉,可是卫生间的等却是亮着的,好像有人。我打开冰箱看了看,水果也没了。我只好回到接待厅里打开电视,打算看看有什么电影,我就只喜欢看电影频道。电视打开了,只能听到声音没有画面,不过听得出来是好莱坞的科幻片,这可着急死我了,我承认在国产影片和进口影片之间我像很多低俗的人们一样,崇洋媚外到了很严重的程度,只要时间允许,绝不放过。我不知道电视机出了什么毛病,一般遇到这种情况,我都是把机顶盒和电视机关了,重新打开就好了,这就是我的「维修方式」,屡试不爽。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,重新打开了还是一样有声音没画面,搞的我很郁闷。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,我想应该是在洗澡吧,那得有一阵子才轮到我了。我就围着电视机胡乱鼓捣起来,估计是线头松了接触不好,所以我把电视机插头全部拔下来,把电视线接头拆开重新接上,来来回回捣腾了半个小时,重新打开的时候还是老样子。客厅都是电影频道激烈枪战的声音,子弹的飕飕声还有飙车急速的风声、刹车时轮胎磨地的声音……这让我很是恼火,狠狠地盯着电视屏幕,仿佛眼睛里要喷出火来。卫生间里水声早就没了,估计早洗完了,可是却迟迟不见人开门出来,洗好澡穿好衣服出来就可以了嘛,我在等着用卫生间呢,这磨磨蹭蹭地是干什么啊我心里纳闷着。难道是没穿衣服,没穿衣服也可叫我回避一下啊,我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电视声音太大了盖过了她叫我的声音,亦或是她不好意思大声叫我,我把电视机关了,正准备回避一下,卫生间的门「吱呀」一声打开了……我往门那个方向看过去,原来是馨儿出来了。她惊惶地看了我一眼,脸色绯红,只穿着拖鞋和黑色花边镂空的蕾丝内裤,一只手提着洗发露和沐浴露,一只手用黑色的乳罩掩捂着胸部,急急忙忙轻盈地跑过客厅,像只受惊的小鸟跑过我的身边,向她屋子跑进去了,传来「砰」的一声关门声。我的心砰砰直跳,这次除了手掩着的地方和内裤包着的部分没看见,其余的地方都看见了。十九岁的少女苗条的裸体,赤条茶地一丝不挂,修长的双腿,那肌肉柔润饱满,那雪白的肌肤如同美玉一样熠熠生辉,那精致而微隆的乳房被掩住的手挤压成不规则但却完美的卵形物,世界上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无疵的东西了。我回想着这幅景象,仿佛有一股幽幽的清泉,荡涤着我的心。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,我摸出电话一看,原来是馨儿打来的,我心里有种不好预感,想她是不是要发飙了,果然她在电话里生气地说:「叫你下班了就打电话给我的嘛!」我募地想起昨天在网上的约定,约好了一起去买菜的,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,早上急急忙忙的,把这茬给忘了。「噢,我就是回来叫你的嘛。」我说,我不敢说我忘了,也许那样她会更生气了。「哼,这下可好了,都被你看完了……」她埋怨地说,声音几乎要哭出来。「我……什么也没看见,谁叫你洗澡不带衣服的啊」我有点百口难辨,说不出的委屈。「我看你就是存心的,一直赖在客厅里不挪窝。」她说。「我在修电视啊,电视坏了,不信你来看。」我解释说。「好啦,看都看了,我又不能把你眼珠挖下来,不许对华说这事儿。」她无可奈何地下了命令。「我哪能呢我脑袋又没有被门夹坏。」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着,我也相信我做得到,我没有理由向华说啊。「那还去不去买菜」我小心翼翼地问她。「怎么不去呢都说好啦的。」她在电话那头说,她说话的声音在客厅都可以清晰地听见,这样近距离的电话交流,让我觉得我们俩都有点神经兮兮的。「那你先等一会儿,我穿好衣服就出来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。我还没有洗脸,脸上油乎乎的难受,我拿上洗脸帕和脸盆到洗手间去洗脸,还刮了一下胡子,到房间里换上白色的干净的T恤。我拿着钱包出来时候,她还没有弄好,她的房间里又是唿唿的吹头发的声音,又是噼噼啪啪拍脸的声音,女人真是麻烦,不就是买菜吗有不是去逛商场,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啊我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着她,千等万等终于出来了,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粉色的钱包,新吹干的头发披散在两边,额头上整整齐齐的刘海,飘散出洗发露薰衣草的香味,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,在胸部高高顶起的位置有一行铅灰色的英文字母,下身穿了条淡青色的齐臀超短裤,紧紧地贴着大腿跟,大腿根部呈三角胀鼓鼓地坟起,象含苞的花儿想要撑开来,腰上松松软软系着白色的纯棉布裤带。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。她蹦蹦跳跳地跳到客厅中央,轻快地转了一圈,问我:「好看吗」我能说不好看吗只是我还没有吃早餐,心里饿得慌,说「好看」这两个字的时候,声音哑哑地有气无力。第二十三章水果西施的豆腐「你想吃什么呢」在去菜市的路上她问我。「我什么都想吃,你什么都会做」我说。「别贫嘴了,快说嘛,等下才知道要买什么菜。」她说。「我喜欢吃豆腐。」我不假思索地说。「你经常吃豆腐」她歪着头用夸张的表情看着我,弄得我很不自在。「是啊,我喜欢吃豆花,还有煎豆腐、麻婆豆腐、肉末豆腐、鱼香豆腐……」我扳着手指头数着,我从小就爱吃豆腐做的东西,这种热情一直持续不衰。她「噗嗤」一声笑了:「我还以为你是指那个呢」「哪个」我说。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」她仿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「真不知道。」我说,「吃豆腐还能有别的学问」「唉,下次不要对着女孩子说吃豆腐了,别个可要告你性骚扰的。」她慎重地警告我。「有这么严重啊,可是性骚扰和吃豆腐有联系吗」我百思不得其解。「这个这个,我可就不知道了,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嘛!」她也不知道其间有什么联系。「那我对着你说了,你还不告我」我问她。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」她瞪着眼恶狠狠地站着不走了,仿佛要用眼光杀死对手,就像那好斗的雄鸡一样。「走啦,再装也装不像的。一看就是装的嘛,哪有凶狠的人长这么漂亮的。」「得了吧,油嘴滑舌的,你要是真吃我豆腐,我会杀了你。」她把那脸上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,可是话听起来仿佛是真的。都快到菜市场了,我还在想着「吃豆腐」怎么就让女孩生气,以至于她会杀了我。「那还买不买豆腐了」我有点期待地问她,豆腐是我的最好。「不买了!」她斩钉截铁地尖叫一声,吓得我都不敢再说下去了,看来刚才的余怒还未消散啊。「我们今天吃糖醋排骨,嘿嘿。」她看到我被震住了的窘样,脸上堆下笑来,和颜悦色地说。「好吧!」我顺从地说,心里想这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,就像娃娃的脸,刚才还怒着,一时间就变成了笑脸。她昂首挺胸走在前面,像个风风火火的家庭主妇,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蹦蹦跳跳的优美的步伐。我则像个殷勤的棒棒,随时准备好为我的主顾竭力服务。菜市里是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,一律都是胖嘟嘟的女人,自打学校搬出来之后我来过好多次了,从来不曾看见类似于鲁迅先生在《故乡》里所说的「豆腐西施」的女人。馨儿走在菜市场里,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,显得那么鹤立鸡群,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,一圈逛下来,脸不红心不跳,依然春光满面。「拿着」和「开钱」这两个最常见的命令从她口里频繁地下达,引来买菜阿姨的们的讪笑:「耙耳朵!」重庆人说男人「耙耳朵」相当于说「妻管严」,但是又不同于严妻管制下的窝囊的男人,这种唯女人之命是从的高尚品德都是出自于男人的自觉自愿,没有被胁迫的意思,能被评为「耙耳朵」,那是值得自豪的事情,就如此刻我的自豪。不大一会儿,我手上就提了一大圈大大小小的袋子,里面装着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蔬菜还有那抢占了我的「豆腐」位置的「排骨」,菜市里很是凉快,可是到了外面,太阳已经在地面洒下炽热的荆棘,让人畏惧得不愿挪动脚步。「我说,我肚子有点饿了。」我的额头瞬间被这外面的热气熏得冒出了汗珠,我不是有点饿,而是很饿了,我每天早上下班了都要吃东西的。「那我们去买点水果吧」她说。「为什么不是馒头包子,而是水果」我说,我觉得水果可填不饱肚子。「你吃饱了还吃得下我做的菜」她说,原来她是担心这个。街角有个水果铺子,里面的老板娘相当俊的,看样子不到三十五岁,她已经养育有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女孩,但是腰身没有变粗大,皮肤也没有变粗糙,肌肉也没有变松弛,身材挺拔、高矮适中,皮肤白得象块羊脂美玉,一张搽了胭脂的脸庞如沾露的水红色芙蓉花,轮廓鲜明,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梳成发髻别在脑后。细长的柳叶眉,眸子清澈如水,闪烁着聪慧又略带忧郁的光芒,只是眼角出现了可爱的细小的皱褶,嘴唇鲜红而丰厚。除了尖尖的下巴显得有点刻薄之外,一切是那么的完美无瑕。那一条如杨柳般婀娜多姿的细腰,髙耸丰满的胸脯,圆润而沉着的肉臀,是她最得天独厚之处;从全身每一根毛孔都散发着阵阵浓郁袭人的水果香香气味,令人为之麻醉。我早就注意到她了,这么靓丽的少妇没办法不引人注意。我暗地里叫她「水果西施」。馨儿和我走到铺子里,「水果西施」正在里面弯下腰低头翻动一篮筐的新鲜的草莓,好把压坏了的挑出来,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走到跟前。馨儿一直盯着她看,从馨儿眼里我知道连馨儿也惊诧于她的美艳,嫉妒于她的成熟的魅力,其实这是多余的醋意,馨儿长到这般年龄,也许比这还要美呢。我选了一些李子和油桃,向里面走去,正准备叫老板娘过一下秤,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我的目光:「水果西施」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摆弄着草莓,浑然不觉有人走到跟前来,宽大的碎花衬衫的领口大大地敞开着,雪白白的颈项,完美的锁骨下面,坚挺饱满、白嫩丰硕的椒乳骄傲的低垂着,像成熟的桃子一般鲜嫩欲滴,两粒暗红色的娇点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地轻轻颤动……「咳咳。」馨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跟前,清了清嗓子,这让我和「水果西施」都吃了一惊,她直起我身子看了看馨儿,在看了看我,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胸,脸涨得通红。「姐姐,帮我秤一下。」馨儿开口说话打破了这尴尬,用她惯有的甜美的嗓音。「水果西施」一声不吭,低着头麻利地接过我手中的袋子,背对着我们放在秤上,按了几下秤上的按钮,歪着头看秤上的数字,圆润而沉着的肉臀,肉感的大腿映入了我的眼帘,馨儿伸出手掌遮住我的眼睛不让看。「一共十四块五。」「水果西施」转身过来说,馨儿连忙把手从我的眼旁挪开,不安地放到身后。我给了老板十五块钱,找完零钱从水果铺走出来,地上满是白花花的阳光,天气更热了。第二十四章糖醋排骨「你真是的,那么好看吗」馨儿一边走一边说。「我没有。」我狡辩着。「还说没有,要是我不在,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」馨儿说,我不知道她吃的哪门子醋,我又不是她男朋友。「她男人真有福气!」我由衷地感叹。「还说没看呢这就叫」吃豆腐「,知道了吧」馨儿这样解释「吃豆腐」,我一下就懂了。「原来如此啊,真像。」我说。「像什么」馨儿追问我。「豆腐。」我说,那白白嫩嫩简直就是两团白花花的豆腐。「你混蛋,以后再这样我就不和你出来了。丢人。」馨儿嘟着嘴生气地说。「好啦,不这样了,这有什么丢人的」我保证以后不犯了。「就是丢人嘛,和色狼一块。」馨儿说。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和丢人怎么就干上了。我一边啃着油桃,一边和她说着话。回到住处,全身都被热浪烤得汗水淋漓,连忙把空调打开,里面和外面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。馨儿到房间里换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出来,系上我买的那条围裙,上面有红蓝黑白相间的条纹。我惊讶得睁大眼睛,原来穿上围裙的她有种别样的韵味,那条围裙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,穿在身上是那么合身熨帖,一件也不妨碍她那玲珑婀娜身姿的展示,依然是该凸的凸,该翘的翘。她还是那样蹦蹦跳跳地到客厅中央左摇右摆,对着客厅的大镜子转着身子问我:「漂亮吗」「我不知道。」我说,我已经懒于回答这个问题了。「是不是很丑」她依旧不依不挠。「丑死了,家庭主妇会有什么好看的。」我故意揶揄她。「哼,不理你了,没劲!」她嘟起嘴巴说。我笑了,我不知道这跟「没劲」有什么关联,难道不夸就没劲了,真是有点莫名其妙。「我开始了,你要不要过来学做' 糖醋排骨'.」她边说边到厨房里去了。糖醋排骨我试着做过一次,那真是一次痛苦的记忆。我是在网上下的菜谱,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,还是我的材料不对,糖的颜色一点也不像图片上那样金黄油亮,吃在嘴里那么酸,好像是醋放得太多了点,可是我是严格按照烹调说明下的料啊!还有骨头也没炸透,死活赖在骨头上啃不下来,很大的一钵,足足让我硬着头皮吃了三天都还没吃完,只好都掉了。我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,跑到厨房里,难得有这样的机会。「要学得先拜师。」她一边说一边开始麻利地清洗锅瓢碗盏。「拜师怎么拜」我有点当真地说,不就一个糖醋排骨嘛,哪来这么多的名堂。「这是规矩嘛,你没看过电视怎样拜师的」她一本正经地说,双手叉在小蛮腰上,摆出随时准备接受这隆重的拜师仪式的架势。「唉,那算了,你还没我大,再说' 男儿膝下有黄金' ,岂能是你说跪就跪的」我转身就走。「嗨,嗨,回来。」她在后面躲着脚叫起来,「那不如这样吧,拜师仪式呢就免了,叫一声' 师傅' 就可以了!」她做出了让步。我转身低着头小声地叫:「师傅!」我觉得这优惠条件我还能接受。「什么大声点,师傅听不见。」她说完哈哈地狂笑起来,笑得花枝乱颤。「师——傅——!」我清了清嗓子,放慢语速大声地说,这让我想起了大学军训的时候激情昂扬的岁月。「恩,这才乖嘛,徒弟!过来!把那勺子和盘子给我刷干净了。」她开始分配起任务来,一边打水在锅里烧开。连师傅都叫了,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我只好接受命令开始工作起来。「这' 糖醋排骨' 是我们大四川的菜,只有四川人才能做得出正宗的最巴适的味道来。」她貌似很专业地介绍起来,一边用烧开的水把排骨氽了一遍水,用勺子除去漂上来的浮沫。「你就可劲儿吹吧你」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。「龟儿豁你。」她学着重庆人的口腔,「等会儿就知道厉害了,包你口水止都止不住。」她又在吹牛了,分配给我的任务做完了,我又把米放到电饭煲里煮上,然后站在旁边耐心地观摩着。看她做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,她像一个快活的舞蹈家在厨房里尽情的舞蹈:看着她熟练地用料酒、细盐、生粉、胡椒粉、味精腌制排骨,用植物油把方方的小肉排炸得金黄油亮,熟练地把酱油、红糖、红醋、葱、姜调好倒入锅内,最后用一勺白砂糖收汁,装上盘撒上葱花和芝麻,所有的佐料唿之即来,挥之即去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我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,闻着这香喷喷的排骨香,口水涌上来一波又一波,又咽下去一波又一波,喉咙不停地咕咕作响。「好了——」她勺子一扔,噼噼啪啪地拍着手掌,就像一个凯旋而归的战士走在回家的路上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满足。「那我们开饭吧!」我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把满满的排骨盘子端到茶几上,她悠闲地踱出厨房,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小憩。我把米饭端上桌子,自己舀了一碗端在手上,准备大开吃戒。「咳咳。」她清了清嗓子,老成地说:「吃饭都不叫师傅,真是没礼貌啊。」「师傅,吃饭了!」我还把这茬给忘了,现在叫我下跪都可以,何况只是叫一声师傅。我赶紧把凳子抬过来放在茶几旁让她坐下,把饭给她添上,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「你这么饿啊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。」她看着我吃饭的样子惊讶地问。「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没下肚,你说饿不饿」我满嘴包着饭,闷声闷气地说。「好吃吧」她问。我懒怠理她,自顾自吃起来,这句话就像她问的「我漂亮吗」一样,毫无回答的必要。真是太好吃了,一口下去香溢满嘴,骨肉香脆,回味幽长。「那你以后天天做排骨给我吃吧!」我一边吃一边脱口而出,她吃菜完全一副淑女的形象,优雅地夹起排骨,放到嘴里小口小口地呡,跟一个老爷爷用小杯子喝成年的老酒一模一样,看得人肠子痒痒的。「你倒想得美,懒蛤蟆想吃天鹅肉,凭什么」她嗔怒起来。我一时无语,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,也许是今天从买菜到吃饭这段时间,我一直把她当着我的爱人那样。这是个错觉,对啊,凭什么呢,这是一个值得严肃思考的问题。「好好表现吧,会有机会的。」她看我沉默不语,似乎是在安慰我。「机会,什么机会」我说,我已经吃完了,整整吃了六碗米饭,撑得肚皮隐隐作痛。「你这笨蛋,不懂没谈过女朋友」她吃得很少,放下筷子问我。我说我初三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。「那后来呢」她问。「后来就分了嘛!」我实在不愿意说「死了」这个词,这个词在我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伤感,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伤感了,陷入那黑暗的泥沼之中。「我是说后来又谈过没有」她补充说。「噢,那倒没有。」我换了拖鞋走到沙发上蜷缩着,这空调的冷气让人觉得有点寒冷。第二十五章被遗弃的种子她倒了一杯水递给我。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仰着头,就像我经常坐在那里抽烟的样子,把白皙而细长的颈项伸得老长,那一双半球形的乳房追随着我的目光,优美地朝向上方,像追随着太阳的光芒的两朵圆圆的向日葵。「你还好,都谈过,我却没有谈过。」她自顾自地说,「但是我有过。」我费力地思考「谈过」和「有过」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,不由得皱起眉头盼望她继续往下说。「三男孩干的,他们把我按在草地上,其中一男孩骑在我的头上,死死地压着我的头,让我动弹不得……」她把扬起的头低下来,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。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,更像是一块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,残留着暗红色血块的伤口有些让人惊惧。「我喘不过气来,双手乱抓,抓断了草根,溅得他满脸都是尘土和草沫,然后双手也被他抓住了,按在地上。」她眼睛里闪着泪光,我仿佛看得见苍茫的荒野上深深的草丛里,几只饿狼撕扯着猎获的雪白的羔羊。「我还有脚,我乱蹬乱踢,鞋踢掉了一只,后来脚也被按住了,我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。」她低低地啜泣起来,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,从沙发上做起来无助地看着她。「他们拔下我的裤子,那东西进来的时候,好疼,他们轮流干我,直到我失去了知觉又恢复知觉。」她终于止不住哭出声来,用手捂住脸庞,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。「草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,一丝不挂,孤零零地躺在那里,那里火烧火燎地痛,我的牛儿走过来,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脸,舔我脸上的泪水,舔草地上的血……我抱着牛儿哭到太阳下山才穿上衣服走回家去……那年我才十四岁,整整五个年头了。」她歪过身子在电视机旁扯了几张抽纸,把脸上的泪痕擦干,眼圈红红地。「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坐牢」我说,也许这显得有些天真,但是在我的印象里,这是要坐牢的。「我回来的时候,我妈妈在扫地,她每天都扫地,把家里扫得一尘不染。只从我爸爸抛下我们之后,我和妈妈就来到另外村庄和另一个老男人住着,有时候他半夜也会起来扫地,那么认真认真地扫,直到精疲力竭在地上蜷缩着睡去……」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回忆像一条浑浊的河流,来势汹涌。我也看见过很多精神病人,但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,也许她妈妈觉得自己不够好,以至于男人离他而去不再回来,日复一日地扫地,想证明自己是个好妻子好妈妈。我觉得心里硬硬地难受,眼眶里的液体就要落了出来,我只好用力用力地睁大眼眶框住他们。有些人种下一粒种子,之后便忘却了,却不知这种子是要生根发芽,最后长成现在这枝叶繁茂的树木的。「有那么一两年,我和妈妈在春天播种秋天收割的季节,到别的村庄去帮别人干农活,收麦子,收稻谷,常常披星戴月地赶路,回到家她还要扫地,无休无止……」她说。「为什么不叫他们去坐牢」我终于一只不住心中的愤怒,大声地说。「坐牢,一个是我继父的弟弟,另外两个是村长的儿子和侄儿。我太小,妈妈的精神病经常发作。」她无助地申诉,我真希望我手里有一把惩恶扬善的利剑,高高的悬在半空里,杀死一切可恶的「蛆虫」。有那么几分钟,我们都静默着说不出话来,客厅里静得可怕,绣花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。「然后你就来到了重庆」我试图打破这让人悲伤的沉默。「我十八岁了才上完初三,继父是个老好人,他对我们很好,在我眼里,他才是我的爸爸,至于那个男人,也从来没有来看过我,我也从来没有去看过他,我和妈妈都知道他就在附近的一个村子和一个寡妇结了婚。我到山上去打野桃子,野李子,野杏子……凡是见野的都打,青的熟的都要,运气好每天可以打一提篮,回到家里把果肉除掉,把核在太阳底下晒干,等着收果仁的小贩,直到第二年的春天,买了两百块钱,我从来没有过两百块钱,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,偷偷地把那邹巴巴的零钱一张张抚平,叠在一起厚厚地一坨,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坐上了来重庆的火车……」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离开家乡去远方的岁月,脸上显出向往和陶醉的光亮。「到了重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……」她的脸上重又忧伤起来。「没有工作,你需要找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。」我说,我知道这难处,我太了解了,像一个被遗留在荒野中的孩子那么无助。「是啊,什么也不会,走到哪里别人都要文凭,没有文凭也要工作经验,可是我连一张初三毕业的文凭都没有!」她说,我知道在这个城市里,我们都要坚强,我也连张放到裤裆里遮羞的文凭也没有。「后来我找到一个洗碗的工作,每天要工作十四个小时,每个月三百块钱,包吃包住。」她说,我知道那时她不会嫌弃那工资太低了,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这感觉正如我一个月之前。「可是我不想回去,我再也不会回去了,听说妈妈又有了一个妹妹。」她斩钉截铁地说,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。有时候我们呆在一个城市很多年,并不是我们爱这个城市,而是最初的那个地方早已回不去,离了家,所有的城市都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,冷漠而喧嚣。我站起身来,走出门外下了楼,带上八瓶灌装啤酒回来,两人就着吃剩的排骨下酒,无言地喝起酒来。我喝不了酒,可是今天特别想喝酒,想喝个酩酊大醉,为她也为自己再醉一次。人说酒是醇香的味道,可是我喝在口里就像吞下了一个硬币卡在喉咙里那么难受,可是今天我酒量特别好,喝了三罐,身上开始渐渐地颤抖,寒冷起来。馨儿也喝得满脸通红,吧罐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,看着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我一直笑。第二十六章狐仙有约我收拾起配盘狼藉的碗碟,一步一歪地到厨房里去洗碗,她躺在沙发上含含煳煳地地嘟咙着什么,我也没听见。等我把厨房收拾干净出来,她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仰天躺着睡着了。她的长发在额前耳边散乱地拂开来,头发半遮着面颊。两颊红红的像着了火一般,像花瓣一样鲜艳的嘴唇微张着,唇线清晰。两排黑黑长长的睫毛合着,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。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沙发边,一只手搁在那饱满的胸脯上。我定定地凝视着这张秀美的脸庞,心里又爱又怜。我到洗手间里把手巾浸泡在温水里,扭干水分,坐在沙发边的扶手上轻轻地给她擦干眼角和脸上的泪痕。当我擦到她的眼角的时候,她的睫毛动了动,眼睛微微地张开一条细细的缝,蒙蒙昽昽地看了我一眼,嘴边浮起一个浅浅的笑。我一语不发地把她横抱起来往她的房间里走去,她躺在我的怀里沉沉的,头发直往下披泻,露出了那张清灵秀气的脸庞,四肢绵软无力,像一根煮熟了的面条,眼睛紧紧地闭着。我把她放到床上,打开空调,给她盖上被子,低着头深情地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庞,高高隆起的鼻梁,唇线清晰的嘴唇,恬静而温柔显,端庄而纯净,坚强而严肃,好象大理石的浮雕神像一样,里面仿佛有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散发出来。鼻翼微微翕动,芳香的气息流转而出,这是少女的馨儿香,就像她的名字一样——馨儿,她说是传的很远的香味,我被这香气吸引着,不知不觉地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……我的心脏开始扑扑通通地乱跳,血液在胸腔里澎湃,欲望的神经慢慢地舒展,星星点点的欲火开始哔哔剥剥地燃烧,这欲望的火焰让我就快窒息,烧得酒劲直往喉咙涌上来,两毫米,一毫米……我的嘴唇就快印在她的嘴唇上了……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,吓了我一跳,我掏出电话一看,是胡纤纤打来的,我只好直起头来,关上门走出门来。「还记得我吧」电话那头说。「记得,昨晚被我锁在卫生间里的嘛。」我说。「哈哈,你住哪里」她咯咯地笑起来。「我住学府路七十二号楼六楼十九号,你要来。」我说「啊……不会吧」她兴奋地尖叫起来。「我门是同一栋楼!」「不会吧,你几楼」我也觉得不可思议,怎么就是一栋楼的呢,我知道三楼有一个房间是小姐们的大本营,也许她就是其中的一分子。「我在五楼,我马上上来。」她急切地说。「别……我这里不方便,我还在睡觉。」我支吾着说,听说她要马上上来,这让我着急起来。「噢……知道啦。」胡纤纤的声音里有点淡淡的失落。「那我下来找你吧,你房间号是多少」我有点过意不去地说,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,也许她不是那个意思。「我是六号房,你吃饭了没有」她关切地说。「刚吃了,你呢你一个人」我有点小小的担心。「我也吃了,不是一个人还有谁呢白天又不做生意,在床上躺着睡不着,就想起你来了。」她说。我挂了电话,走到馨儿的门前,想看看她睡着了没有,想想还是算了,我把客厅的空调关了带上钥匙,轻手轻脚关上门,下楼去了,这感觉让我很兴奋,连唿吸也有点不均匀起来,太像电影里面的偷情片段了。长长的走廊有几盏灯还在昏昏黄黄地兀自亮着,敌不过从楼道口玻璃射进来的太阳的光亮,空气中有种不安的热燥的气息在隐隐浮动。我一边走一边找着那个写着六号的门牌号,走到尽头还是没有看见,凭空就缺这该死的六号,难道是我看错了我又回过头来慢慢地走,仔细地查看每一扇红漆的铁门上的号码,生怕不小心眼花看错了,又走到了走廊的尽头,我心里隐隐觉得有点被耍了的懊恼。正在这当儿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问我:「小伙子,你找谁」,那声音就像地狱里冒出来的一样,让我毛骨悚然,我惊慌地告诉她我找我的老师,记不清他住那号房,老太太说:「你打电话给他就知道了。」真是谢谢这位老太太提醒了我。「我下来了,找不到六号房间。」我掏出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,在走道里小声地说,尽管很小声,走廊里太安静了,以至于就像用力扩音器一般清晰可闻。「哦,忘了告诉你,我住的是楼梯间。」她在电话那头愧疚地说。我又转身向楼梯口走去,真搞不懂楼梯间也要门牌号码,走到中间的时候,楼梯口有个头探出来,向我招了招手就退回去了,这不是胡纤纤是谁我小跑着向楼梯口跑去,却没有看到人在楼梯口里,心里突然就警觉起来,这不会是一个圈套吧我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,但是经常在电视里和网上看见过这样的报道,让我记得最清楚的是《二刻拍案惊奇》里面的一首诗:「睹色相悦人之情,个中原有真缘分;只因无假不成真,就里藏机不可问。」大概意思就是说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,也是缘分所注定,但是其中真真假假,难以辨别,以至于有些奸诈之徒利用这种人性的弱点,进行诈骗,一般都是由男女二人相互串通,女人用美人计勾引男人,当干柴烈火一相逢欲作鱼水之欢的时候,突然跳出个一个男人或者几个男人来,捉奸在床让人有口难辩。想到这些,我心里直打鼓,脚步也慢下来,最后停在楼梯口不走了,我怕我走进去就出不来了,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着我。大约有那么一分钟,我都在进去还是不进去两者之间无比纠结,下不了戒心。人都来到这里了,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俗话说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」——我最后心里一横,跨进了楼梯间的楼梯平台上。左手的门虚掩着,上面正是绿色铁皮的门牌,古铜色凸起的「06」,如果有什么异样,我马上沿路飞奔出来沿路返回,我还要随时保持能抓到我的电话报警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推开了门,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,一股凉爽的空调的冷口气扑面而来。我的脚还在门槛外面。我扶住门框向里面探进头去,胡纤纤正拥着杏黄被子坐在床头,头发蓬蓬松松地披散着,好像还没起床似的,她只露出一个头,咬着嘴唇把下巴放在被子里曲起的膝盖上,眼睛射出诱惑而企盼的光,定定地望着我,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。